這是我於第85期<神思>的一小篇文章:兒時家住有吊頸嶺之稱的調景嶺,鄉巴簡樸,美麗自由。我家一住十五年,村內一樑一柱都是那麼相近,卻各有不同。我一家五口,二百尺,沒有煤氣爐,只有火水爐;沒有自來水,只有自挑水;沒有泳池,但有大海;沒有風箏場,但有公廁頂。村內沒有自行車,只有木頭車,大街小巷都是熟悉的面孔,熟得不想再打招呼,一笑而過。
笑。也忘了他第一次的笑容。他的笑,總是給人一種真誠的感覺。對!是一份可依靠的實感。就這樣,我的小學和中學的課餘時間都在他處幫手。他是聖母聖心傳教士,比利時籍的馬偉良神父(Patrick Masschelein)。我在調景嶺聖母升天堂當了八年輔祭,眼睛也被吊爐乳香薰了八年,練成金精火眼,過目不忘的神功。這八年間,我看過他笑,亦看過他兇。他兇,是真情的兇,是為教導我們這群做錯事的小鬼而兇。他的兇是為迎接他的笑,因為他的兇總會引來我們的竊笑。兇的兇不了。說實在,我也記不起他教過我們什麼,只記得他堂區辦公室的擺設,只記得他主持感恩祭的神情,只記得他從辦公室步行到聖堂的一舉一動 ── 手持聖經,謙恭有禮。這一點一滴,我都記得很清楚。他沒有高調,總是平淡的活,有多複雜的事,他總會擺平;遇到不對的,他會出聲。
出聲。自中學畢業,搬離調景嶺後,也沒有再聽過他出聲了。多年後,我聽過他說:「身為神父,應該支持民主。」闊別多年,又聽到他出聲,不高調的出聲。當時數百名基督徒在香港回歸中國統治十二周年之際,重申對普選及民主作出訴求。身為聖母堂主任司鐸的馬神父說,他參與遊行是為與香港人一起爭取普選。他相信耶穌若生活在現今的香港,祂也會參與遊行。他的再出聲,再次敲響我的心靈。原來一直影響著我的這位神父,他的言行是跟我這麼的近。他的魅力不在於神學知識,也不在於他的職位,而是在於他默默耕耘的真誠,還有的是他跟生活的接軌。當年不少師奶很容易跟他談上半句鐘,談的都是家庭逸事。我們一班小鬼也很容易跟他談上半句鐘,談的都是我們的鬼主意,他都願意犧牲休息時間,跟我們鬼運。
犧牲。自離聖母升天堂後,政府開始部署清拆調景嶺,我因事忘亦不知道這位老朋友去了何處。直至在公教報見到馬神父去了外蒙古,才驚醒我這位良師原來一直都是在繼續他的犧牲。開發蒙古這個新的傳教區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據梵蒂岡電台訊,蒙古的傳教站是從1992年,由三位聖母聖心會士開展。由於蒙古冬季寒冷,很早天黑以及聖誕節不是假期,因此聖誕子夜彌撒和聖誕日彌撒都是在下午7點鐘舉行。彌撒中採用的蒙古語經本是由一位剛果籍的聖母聖心會神父率領的翻譯小組翻譯的,經本在香港付印,由馬偉良神父親自攜帶到蒙古。
讀到這裡,我的心是熱洪洪的。我為有這位常笑、出聲和願意犧牲的良師而驕傲。